张眉娴没有去接他的伞。
章拂眼神微动，踌躇半晌，到底是点了头。
这些年，他究竟遭受了甚么经历，是如何死里逃生，又吃了多少苦？
“……”张眉娴张口欲喊住他，可看着那一身僧衣的人，满心的话再也没法开口。
“可我不晓得，他愿不肯意娶我。”张眉娴紧紧盯着他的神情：“……如果情愿，多久我都等得。”
说罢，便转过身。
但是，若叫她就此稀里胡涂地嫁了人，她却又心有不甘。
现在想来，张眉娴不由满心惭愧难安。
“但是……我想嫁的人，不是他们。”她鼓起勇气再次看向他。
除开二人的几位小友，王守仁与苍鹿，乃至是徐永宁也都来了。
章拂缓缓伸开眼睛。
对外，她已过继到叔婶名下，那她的婚事，天然也该由宋氏做主。
“白家哥哥……”张眉娴声音低而颤抖不清：“真的是你……你如何……”
但是，张眉妍那番话，却叫她认识到，她嫁不嫁尚是小事，首要的是——外人会如何对待叔叔婶婶？
章拂半垂着眼睛：“施主言重了。施主如有何怅惘之事，无妨说与佛祖听一听，佛祖许有指引。”
不知因何，这一刻，她几近是已经确认了。
四目遥遥相对间，年青的和尚微微错开了视野。
二人你来我往，竟是宋福琪输的多些。
张眉娴刚强道：“快去。”
“张施主，请自重——”章拂反握住她的手臂，微一使力，便让她疼得皱紧了眉。
家中本是不筹算当真筹办，可何如登门的客人实在很多，单是小时雍坊里的便凑足了一桌。
和尚安静的面孔之上终究有了一丝颠簸。
张眉娴坐上马车，一颗心跳得缓慢。
他回身下了石阶，二人各自撑着伞，一前一后朝着殿后走去。
他行至廊下，随行的和尚收伞立至一侧。
她唯有看着他一步步走远，红色僧袍消逝在白玉石栏后。
张眉娴等在前殿外廊下。
“二表哥，这酒不成再吃了。”张眉寿上前按住酒壶。
她真是蠢……只因婶婶向来不提，她竟也未想过这一点。
她拖着不嫁，叔叔婶婶从未说过她半句，祖母最多也只是偶尔唠叨几句，故而……她尚未感觉有太多不当。
二人无声对峙了半晌以后，章拂微微弯身，将伞放在了她脚下。
张眉娴忍着痛，执意要掀起他的衣袖。
……
“张施主。”他朝着张眉娴行了佛礼。
待至深春，都城表里，到处绿意浓。
张眉娴心中一紧，咬了咬牙，竟是快速上前几步，一掌控住了他的右手手腕。
她想去印证一件……不，是一些事情！
张眉娴眼神一颤，几乎惊呼出声。
“女人，外头正下着大雨呢。”丫环提示道。
章拂正于寮房内盘腿打坐，忽听得和尚来禀，说是一名自称姓张的女施主，携了亲手誊写的经籍，前来求见他——
一场雨后，万物复苏。
章拂远远便看到了她，张眉娴亦是。
……
“多谢大师指导。”
她身形本就高挑，样貌亦是姣好，本日着一件茜红色夹袄、下衬翠蓝刻丝马面裙，此时站在那边，尤其夺目。
张眉娴定定地看着他，泪水簌簌而落，久久无言。
本日天气不佳，寺内香客寥寥。
雨伞跌落在脚下，她另一只手已去掀了他的衣袖。
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发髻和衣裙。
下一刻，她倒是看向他的右手，忽地扣问道：“不知可否看一看大师的右臂？”
张鹤龄与张延龄生辰这一日，张家高低热烈不凡。
张眉娴手中的伞微微抖了抖，飞洒下一阵水珠。
席间，宋福琪闹着要与祝又樘划拳吃果酒，太子殿下感觉别致风趣，便应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