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德夫人喊了环翠同到逸云炕上,逸云说:“您躺下来,我替您盖点子被罢。”德夫人说:“你来坐下,我不睡,我要问你赤龙子是个多么样人?”逸云说:“我传闻他们弟兄三个,这赤龙子年纪最小,却也最放诞不羁的。青龙子、黄龙子两个呢,道貌严严,固然都是极和蔼的人,可教人一望而知他是有道之上。若赤龙子,教人看着说不出个以是然来,嫖赌吃着,无所不为;官商士庶,无所不交。同尘俗人处,他一样的尘俗;同高雅人处,他又一样的高雅,并无一点强勉处,以是人都测不透他。因为他同青龙、黄龙一个师父传授的,人也不敢不恭敬他些,究竟晓得他实在的人很少。客岁来到这里,同大师伙儿嘻嘻呵呵的胡说,也是上山返来在这里吃午餐,师父留他吃晚餐。晚餐后师父同他谈的话就很很多。师父说:‘你就住在这里罢。’他说:‘好,好!’师父说:‘您情愿一小我睡,情愿有人陪你睡?’他说:‘都能够。’师父说:‘两小我睡,你叫谁陪你?’他说:‘叫逸云陪我。’师父打了个楞,接着就说:‘好,好!’师父就对我说:‘你意下何如?’我内心想,师父今儿要考我们见地呢,我就也说:‘好,好!’从那一天起,就住了有一个多月。白日里他满山去乱跑,早晨围一圈子的人听他讲道,没有一个不是喜好的了不得,以是到底也没有一小我说一句闲话,井没有半点不觉得然的意义。到了极熟的时候,我问他道:‘传闻你白叟家窑子里很有相好的,想必也都是驰名无实罢?’他说:‘我精力上有戒律,形骸上无戒律,都是因人而施。比方你清我也清,你浊我也浊,或者波折人或者波亏本身,都做不得:这是精力上戒律。若两无毛病,就没甚么做不得,所谓形骸上无戒律。……’”
德夫人道:“请你把这一节一节如何变法,能够唆使我们罢?”逸云道:“两位太太不嫌啰嗦,我就说说何妨。我十二三岁时甚么都不懂,却也没有男女相。到了十四五岁,初开知识,就晓得贺欢男人了;倒是喜好的美女人。如何叫美女人呢?像那天津捏的泥人子,或者伶人唱小旦的,感觉他实在是好。到了十六七岁,就感觉这一种人真是泥捏的绢糊的。内里都雅,内里一点儿没有;必须有点斯文气,或者有点威武气,才算小我。这就是同任三爷要好的时候了。再到十六八岁,就变做专爱才子豪杰,看那报馆里做论的人,下笔千言,天下事没有一件不晓得的。真是才子!又看那出洋门生,或者看人两国兵戈要去观战,或者本身请赴前敌,或者借个题目本身投海而死,或者一洋枪把人打死,再一洋枪把本身打死,真是豪杰!厥后细细察看,晓得那发群情的,多数知一不知二,为私不为公。不能算个才子。那些借题目他杀的,一半是发了疯痰病,一半是受人家捉弄,更不能算个豪杰。只要像曾文正,用人也用得好,用兵也用得好,料事也料得好,做文章也做得好,方能算得才子;像曾忠襄自练一军,救兄于祁门。厥后所向无端,团守雨花台,毕竟光复南京而后己,是个真豪杰!再到十八九岁又变了。感觉曾氏弟兄的才子豪杰,另有不敷处,必须像诸葛武侯才算才子,关公、赵云才算得豪杰;再后感觉管仲、乐毅方是豪杰,庄周、列御寇方是才子;再推到极处,除非孔贤人、李老君、释迦牟尼才算得大才子、大豪杰呢!推到这里。人间就没有我中意的人了。既没有我中意的,反过来又变做没有我不中意的人,这就是屡变的景象。迩来我的主张把我本身分做两小我:,一个叫做住世的逸云,既做了斗姥宫的姑子,凡我应做的事都做。【ㄨ】不管甚么人,要我说话就说话,要我陪酒就陪酒,要搂就搂,要抱就抱,都无不成,只是陪他睡觉做不到;又一个我呢,叫做出世的逸云,整天里凡是闲暇的时候,就去同那儒释道三教的贤人玩耍,或者看看六合日月变的把戏,很够高兴的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