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这马家是个沂州财主,人皆呼为马员外。家有一女,长成得斑斓不凡,从小与一其中表之兄杜生,相互相慕,暗约为佳耦。杜生家中倒是平淡,也曾央人来做几次媒约,马员外嫌他家贫,几次回了。却不知女儿内心,只考虑嫁他去的。其间走脚通风,传书递简,全亏着一个奶娘,是从幼乳这女子的。这奶子是个不良的婆娘,埋头哄诱他小娘子动了春情,做些不得当的手脚,便好乘机诱骗他的东西。以是晓得贰苦衷如此,倒身在里头做马泊六,弄得他两下情热如火,只是不能成绩这事。
本待将心托明月,谁知明月照水沟?
到了次日,胖哥竟带了簪子望马员外解库中来。刚好员外走将出来,胖哥道:“有一件东西,拿来与员外认着。认得着,小人要赏钱。认不着,小人解些钱去罢。”黄胖哥拿那簪头,递与员外。员外一看,却认得是女儿之物。就诘问道:“此自何来?”黄胖哥把牛黑子打赌押簪的事,说了一遍。马员外点点头道:“不消说了,是他母子两个商通合计的了。”款住黄胖哥要他写了张首单,说:“金宝簪一对,的系牛黑子押钱之物,所首是实。”对他说:“外边且不成张扬!”先把赏钱一半与他,事完以后找足。黄胖哥报得着,欢乐去了。员外袖了两个簪头,出去对奶子道:“你且说,前日小娘子如何逃出去的?”奶子道:“员外好笑,员外也在这里,我也在这里,大师都不晓得的,我如何晓得?倒来问我?”员外拿出簪子来道:“既不晓得,这件东西为安在你家里拿出来?”奶子看了簪,虚芥蒂发,晓得是儿子做出来,惊得面如土色,心头丕丕价跳。口里支吾道:“敢是丢失在路旁,阿谁拾得的?”员外见他神采红黄不定,晓得有些海底眼,且不说破。竟叫人寻将牛黑子来,把来拴住,一径投县里来。牛黑子还乱嚷乱跳道:“我有何罪?把绳拴我。”马员外道:“有人首你杀人公事,你且不要乱叫,有本领当官辨去。
参成天下总游魂,错认讹闻各有因。
却说那失盗的村落里,一伙人各执东西来寻盗迹。到了冢旁,见满冢是血,就围住了,掘将开来。所杀之人,都在冢内。掉队见了张生是个活人,喊道:“另有个强盗,落在里头。”就把绳捆将起来。张生道:“我是个举子。不是贼。”世人道:“既不是贼,缘安在此冢内?”张生把昨夜的事,一一说了。世人那边肯信?道:“必是强盗杀人送尸到此,偶堕其内的。不要听他胡讲!”世人你住我不住的乱来踢打。张生只叫得苦。内里有老成的道:“暗里不要乱打,且送到县里去。”
溪上丹枫自落,山僧自是高眠。
公人将此话答复了县令。县令道:“可见是这秃奴诳妄!”带过东廊僧,又加研审。东廊僧只是坚称前说。县令道:“目睹得西廓和尚见在,有何怪物来院中?你恰好这日下山,这里恰好有脱逃被杀之女同在井中,天下有如许刚巧的事!清楚是杀人之盗,还要狡赖?”用起刑来,喝道:“快快招罢!”东廊僧道:“旧债所欠,有死罢了,无情可招。”恼了县令性子,各式拷掠。楚毒备施。东廊僧道:“不必加刑,认是我杀罢了。”此时连被告见和尚如此受惨,招不出甚么来,也自想道:“我家并未曾与这和尚来往,如何拐得我女眷?就是拐了,怎不与他逃去,却要杀他?便做是杀了,他自家也走得去的,如何同住过井中做甚么?其间恐有冤枉。”倒走到县令面前,把这些话一一说了。县令道:“是倒也说得是。倒是这个奸僧,黑夜落井,必非夫君。况又一出妄言欺诳,目睹得中有隐情了。只是行凶刀杖无存。身边又无赃物,难以成狱。我且把他安稳监侯,你们自去外边缉访。你家女儿常日必有踪迹可疑之处,与暗里来往之人,家中必有所失物件,你们还留意细查。自有明白。”世人听了分付,当下散了出来。东廓僧自到狱中刻苦不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