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二 痴公子狠使噪脾钱 贤丈人巧赚回头婿[第3页/共10页]

话说浙江温州府有一个公子姓姚,父亲是兵部尚书。丈人上官翁也是显宦。家世敷裕,堆集巨万。周匝百里以内,田圃水池、山林川薮,尽是姚氏之业。公子父母俱亡,并无兄弟,独主家政。妻上官氏,生来软默,不管外事,公子凡事凭着自性而行。自恃充足不足,豪奢成习。好来往这些淫朋狎友,把言语阿谀他,哄诱他,说是自古豪杰豪杰,必定不事出产,手腕慷慨,不以财物为心,居食为志,方是侠烈之士。公子少年心性,道此等是好言语,切切于心。见别人家算计利钱。较量出入孜孜作家的,便道肮脏小人,不敷指数的。又懒看诗书,不习举业,见了文墨之士,便头红面热,手足无措,厌憎不耐烦,远远走开。只要一班捷给风趣之人,利口便舌,胁肩谄笑,一日也少不得。又有一班猛勇骁悍之辈,揎拳舞袖,说强夸胜,自称豪杰,相见了便觉分外兴高,说话处脾胃多燥,行事时举步生风。是这两种人才与他说得话着。有了这两种人,便又去呼朋引类,你荐举我,我荐举你,贩子恶棍少年,多来倚草俯木,献技呈能,掇臀捧屁。公子要人称扬大量,非论好歹,一概收纳。一出一入,何止百来小我扶从他?那百来小我多吃着公子,还要大家安家,分到按月衣粮。公子皆千欢万喜,给派不吝,见他们拿得家去,内心方觉利落。

公子的丈人上官翁是个达者,初见公子败时,还来主张争辩。厥后看他行动,晓得不了不住,干脆不来管他。意要等他洁净了,吃尽贫苦滋味,方有回转动机的日子。以是富时也不来规劝,穷时也不来帮助,只象没相干的普通。公子手里磬尽,衣食不敷,家中别无可卖,一身以外,只要其妻。没做考虑处,痴算道:

又叫张三翁来寻着公子,对他道:“老夫做媒不久,安知你就流落此中了!”公子道:“此中了,不幸世人还不容我!”张三翁道:“你本大师,为何反被乞儿欺负?我晓得你不是怕乞儿,只是怕见你家主。你主幸不遇着,如果遇着,送你到监狱中追起家钱来,你再无出头日子了。”公子道:“今走身无路,只得听天命,迟早是死,不得见你了。前日你做媒,嫁了我老婆出去,今不知好过日子否。”说罢大哭。张三翁道:“我正有一句话要对你说,你老婆今为朱门主母,门庭贵盛,与你当初也差未几。今托我寻一个管后门的,我若荐了你去,你尽管晨昏启闭,再无别事。又不消自提,享着安乐茶饭,这可好么?”公子拜道“若得如此,是重生父母了。”张三翁道:“只要一件,他本来是你老婆,本日是你主母,必定羞提旧事。你切不成妄言猖獗,露了风声,就安身不牢了。”公子道: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他现在在天上,我得清算门下,免死沟壑,便为万幸了,还敢妄言甚么?”张三翁道:“既如此,你随我来,我帮衬你成事便了。”

人道工夫疾似梭,我说工夫两样过。昔日富朱紫羡我,一年一度易蹉跎。不幸本日我无钱,一时一刻如长年。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,指麾万众驱山前。一声围合魑魅惊,百姓邀迎如神明。本日黄金散尽谁复矜,朋友离群猎狗烹。昼无擅粥夜无眠,落得街头唱哩莲。平生两截谁能堪,不怨爷娘不怨天。早知到此遭盘曲,悔教当日结妖魔。现在无计可耐何,殷勤劝人休似我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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