功父伸一伸腰,挣一挣眼,叫声“奇特!”走下床来,只见母、妻两人,正把玄每上帝画像挂在床边,焚香祷请。元来功父身子眠在床上,昏昏不知人事,叫问不该,饮食不进,不死不活,已经七日夜了。母、妻见功父走将起来,大师欢乐道:“全仗圣帝爷爷保佑之力。”功父方才免得公吏所言福神来迎,恰是家间奉事圣帝之应。功父对母、妻把阳间所见之事,一一说来。母亲道:“向来人多传说道是这老儿拐去我家东西,因是亲家,决不敢狐疑。本日方知是真,却受如许恶报,可见做人在财物上不成欺心如此。”正嗟叹间,商蜜斯刚好到来,问兄弟的病信,见说走起来了,不堪欢乐。商功父见了姐姐,也说了阳间所见。商蜜斯见说公公如现在苦,心中打动,商讨要设建一个醮坛,替廉访解释罪业。功父道:“正该如此,神明之事,灼然可畏。我本日亲颠末的,断无虚妄。”依了姐姐说,择一个日子,老是做贾家钱钞不着,建启一场黄箓大醮,超拔商、贾两家亡过诸魂,做了七日夜道场。功父梦见廉访来谢道:“多蒙娘舅道力超拔,两家亡魂,俱得好处托生,某也得脱苦狱,随缘受生去了。”功父看去,廉访衣冠如常,不是前日蓬首垢面犯人描述。觉来与百口说着,商蜜斯道:“我夜来梦见廉访祖公,说话也如此,可知报应是实。”
解贼一金并一鼓,迎官两鼓一声锣。
元来商蜜斯无出,有滕婢生得两个儿子,绝是幼小,全仗着商功父提拨行动。当时计议已定,即便清算家私,一起望临贺进发。少时来到,商功父就在本身住的宅边,寻个房舍,安设了姐姐与两个小外甥。今后两家相依,功父母亲与商蜜斯两人,朝夕为伴,不是我到你家,便是你到我家,相互无间。商蜜斯中年寡居,心贪安闲,又见兄弟能事,是件殷勤伏贴,遂把表里大小之事,多托与他执料,财帛出入,悉凭其手,再不问起数量。又托他与贾成之寻阴地,造坟安葬,所费甚多。商功父赋性慷慨,将着贾家之物作为己财,一概华侈。虽有两个外甥,不是姐姐亲生,亦且是乳臭未除,那个来稽查得他?商功父正气的人,不是要存私,却也只趁着兴头,自做自主,象心象意,那边还别离是你的我的?久假不归,连功父也忘其以是。贾廉访昔年设心拐去的东西,到此仍还与商家用度了。这是羹里来的饭里去,天理抨击之常,可惜贾廉访眼里不看得见。
隔了几日,商蜜斯在贾家来到自家家里,走到房中,与商妾相见了,寒温了一会。照若平时翻翻箱笼看,只见多是空箱,金银器皿之类一些也不见,到有一张花边栏纸票在内,拿起来一看,倒是一张公牒,吃了一惊。问商妾道:“这却为何?”商妾道:“几日前有一个承局打扮的拿了这张牒文,说府里要排天中节,各家关借东西去铺设。当日奴家心中迷惑,却教人来问姐姐、姐夫,问的人返来讲撞遇老相公提及,道是该借的,奴家依言借与他去。这几日望他拿来还我,竟不见来。正要来与姐姐、姐夫筹议了,往府里讨去,但是中么?”商蜜斯面如土色,想道:“有些难堪。”不觉眼泪落下来道:“诺多东西,多是我爹爹手泽,敢是被阿谁拐的去了!怎的好?我且归去与贾郎计算,查个实在去。”
这四句乃是唐人之诗,说天下多是势利之交,没有黄金成不得订交。这个意义还说得浅,不知天下人但是见了黄金,连那一贯订交人也不顾了。不要说订交的,纵是嫡亲骨肉,关着财物面上,就换了一条肚肠,使了一番见地,劈面来弄你算计你。几时见为了亲眷,不要银子做事的?几曾见眼看亲眷丰富,不想来设法要的?至于撞着有些不测事体,落了磨难当中,越是常日来往密的,头一场先是他骗你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