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道:物各有偶。才子才子,天生婚配,最是人间上的嘉话。看官且听小子说:山东兖州府巨野县有个秾芳亭,乃是处所住民秋收之时,祭赛田先人农。公举社会聚饮的去处。向来亭上有一扁额,大书三字在上,相传是唐颜鲁公之笔,落空已久,世人无敢再写。一日正值社会之期,乡里父老相商道:“此亭徒有其名,不存其扁。只因向是木扁,以是破坏。今若立一通石碑在亭中,别请当今名笔写此三字在内,可垂永久。”此时只要一个秀才,姓王名维翰,是晋时王羲之一派子孙,惯写颜字,书名大盛。父老具礼相求,道其本意,维翰欣然相从,商定社会之日,就来赴会,即当举笔,父老砻石端方。
女棋童妙观得了此信,固然应允,心下有些虚怯,道:“利物是小事,不争与他赌胜,一下子输了。枉送了日前之名!此子远来作客,必定好利,不如暗里买嘱他,求他让我些儿,我明收了利物,公开加添些与他,他料无不肯的。怎得小我来与我通此信息便好?”又怕弟子们见笑,不好筹议得。考虑对门店东老嬷常来此缝衣补裳的,小道人正下在他家,何不央他来做个引头说合这话也好?算计定了。魆地着个女使招他来发言。
妙观正在心下虚怯,专望覆信。见了老嬷,脸上堆下笑央道:“有烦嬷嬷尊步,所说的事可听依么?”老嬷道:“老身磨了半截舌头。依倒也依得,只要娘子也依他一件事。”妙观道:“遮莫是甚么事?且说将来。奴依他使了。”老嬷道:“如果娘子肯依,倒也不费本钱。”妙观道:“果是甚么事?”老嬷直“这件事,易时至易,难时至难。娘子恕老身不知进退的罪,方好开口。”妙观道:“奴有事相央,嬷嬷尽着有话便说,岂敢有嫌?”老嬷又冒充谦让了一回,方才带笑说道:“小道人单身在此,所慕娘子才色兼全。他暗沟洞里想天鹅肉吃哩!”妙观通红了脸,半响不语。老嬷道:“娘子不必见怪,这个原是他妄图,不是老身撰造出来的话。娘子怎生算计,回他便了。”妙观道
走到家里,见了小道人,把妙观邀去的说话一十一五对他说了。小道人见说罢,便满肚子痒起来,道:“好!好!天送个老婆来与我了。”回言道:“小子固然年幼远游,靠着些小技艺,不到得少了用度,那财帛颇不稀少,只是旅邸孤傲。小娘子若要我相让时,须依得我一件事,无不从命。”老嬷道:“可要怎生?”小道人喜着脸道:“妈妈是会事的,定要说出来?”老妈道:“说得明白,咱好去说。”小道人道:“日里人面前对局,我便让让他;晚间要他来被窝里对局,他须让让我。”老嬷道:“不当人子!后生家讨便宜的话莫说!”小道人道:“不是讨便宜。小子原非贪财帛而来,以是住此好久,专慕女棋师之色彩耳!嬷嬷为我多多请安,若肯客我半响之欢,小子甘心诈输,一文不取;若不见许,便当尽着本领对局,不敢客情。”老嬷道:“言重,言重!老身怎好出口?”小道人道:“你是妇道家,对女人发言有甚害臊?这是他喉急之事。便依我说了,料不怪你。”说罢,便深深一诺道:“事成另谢媒人。”老嬷笑道:“小小年纪,倒好老脸皮。说便去说。万一讨得骂时,必要你赔罪。”小道人道:“包你不骂的。”老嬷只得又走将过对门去。
此时天气将晚,小道人恨不得一顷刻黑下来。直到点灯时侯,只见劈面肆里扑地把门关上了。小道人着了急,对老嬷道:“莫不这小妮子负了心?有烦嬷嬷往彼处探一探动静。”老嬷道:“不必心慌,他要瞒生人眼哩!再等一会,待人静后没动静,老身去敲开门来问他就是。”小道人道:“全仗嬷嬷作胜利德。”正说之间,只听得对过门环当的一晌,走出一个丫环来,径望店里走进。小道人如同接着一纸九重恩赦,内心好不幸运,只听他说甚么好话出来。丫环向嬷嬷道了万福,说道:“侍长棋师小娘子多多请安嬷嬷,请嬷嬷过来发言则个。”老嬷就此同业,起家便走。小道人赶着附耳道:“嬷嬷邃密着。”老嬷道:“不劳分付。”带着笑容,同丫环去了。小道人就像热地上蚰蜒,好生打熬不过,禁架不定。恰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