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之五 襄敏公元宵失子 十三郎五岁朝天[第6页/共9页]

且说真珠姬自上了轿后。但见轿夫四足齐举,其行如飞。真珠姬内心道:“是瞬息就到的路,何必得如此慌走?”却也道是轿夫脚步惯了的,不觉得意。及至抬眼看时。修忽转湾,不是正路,垂垂走到狭巷里来,轿夫们脚高步低,越走越黑。内心正有些迷惑,俄然轿住了。轿夫多走了去。不见有人相接,只得本身掀帘走出轿来,定睛一看,只叫得苦。元来是一所古庙。中间鬼卒十余个各持兵杖夹立,中间坐着一名神道,面阔尺余,须髯满颏,目光如炬,肩臂摆动,象个活的普通。真珠姬心慌,不免下拜。神道开大言道:“你休得怕惧!我与汝有夙缘,故使神力摄你至此。”真珠姬见神道说出话来,更加怕惧,放声哭泣起来。中间两个鬼卒走来扶着,神道说:“快取压惊酒来。”中间又一鬼卒斟着一杯热酒,向真珠姬一边奉来。真珠姬欲待推拒,又怀惊骇,勉强将口接着,被他一灌而尽。真珠姬早已天旋地转,不知人事,倒在地下。神道走下座来,笑道:“着了手也!”中间鬼卒多攒将拢来,同神道各卸了装束,除上面具。元来个个多是活人,乃一伙剧贼装成的。将蒙汗药灌倒了真珠姬,抬到前面去。前面定将一个婆子出来,扶去放在床上眠着。众贼汉乘他昏倒,次第奸骗。不幸金枝玉叶之人,寥落在狗党狐群之手。奸骗已毕,分付婆子看好。各自散去,别做歹事了。

那王吉是个晓法度的人,自道身是男人,不敢在帷中走,只相傍帷外而行。行到宣德门前,刚好神宗天子正御宣德门楼,圣旨许令万目仰观,金吾卫不得劝止。楼上设着鳌山,灯光光辉,卷烟芬芳;奏动御乐,箫鼓喧阗。楼下施呈百戏,供奉御览。看的真是人隐士海,挤得缝地都没有了。有翰林承旨王禹玉《上元应制诗》为证:

细看此一词,可见元宵之夜,趁着喧闹丛中干那不三不四活动的,不一而足,不消提及。现在鄙人说一件元宵的事体,直教:

小时了了大时佳,五岁孩童已足夸。

猾徒上天去,冲弱见天还。

一曲升平人尽乐,君王又进紫霞杯。

闲话且过,却说襄敏私有个小衙内,是他末堂最小的儿子,排行第十三,奶名叫做南陔。年方五岁,聪明乖觉,面貌不凡,百口表里大小都是喜好他的,公与夫人自不必说,当时也要到街上看灯。大宅门中衙内,穿戴划一还是等闲,只头上一顶帽子,多是黄豆来大不打眼的洋珠,穿成双凤穿牡丹花腔,劈面前一粒猫几眼宝石,睛光闪动,四围又是五色宝石镶着,乃是鸦青、祖母绿之类,只这顶帽,也值千来贯钱。襄敏公分付一个家人王吉,驮在背上,跟着内眷一起看灯。

大凡做贼的见了做公的,就是老鼠遇了猫儿,见形便伏;做公的见了做贼的,就是仙鹤遇了蛇洞,闻气即知。以是这两项人常常擅自相通,经常要些孝敬,叫做“打业钱”。如果捉破了贼,不是甚么要紧公事,得些亨通,便放松了。现在是钦限要人的事,衣领上针线斗着海底眼,如何容得宽展!当下捆住,先剥了这一个的衣服。众贼虽是口里还强,却个个肉颤身摇,面如土色。身畔一搜,各有零赃。一向里押到开封府来,报知大尹。大尹升堂,验着衣领针线是实,明知无枉,喝教:“用起刑来!”令招真相。扌朋扒吊拷,备受痛苦,这些玩皮赖肉只不肯招。大尹即将衣领针线问他道:“你身上何得有此?”贼人不知事端,信口支吾。大尹笑道:“如此剧贼,却被小孩子算破了,难道天理昭彰!你可记得元宵夜内家轿边叫救人的孩子么?你身上已有了暗记,还要狡赖到那边去?”贼人方知被孩子暗害了,对口无言,只得招出实话来。乃是积年累岁遇着季节盛时,即便四出抄袭,以及平时略估客女,伤害性命,罪行山积,难以列举,从不败露。岂知本年元宵行事以后,卒然被擒?却被小子暗害,轰动天听,乃至有此。莫非天数该败,一死难逃!大尹责了口词,叠成文卷。大尹却记口词,叠成文卷。大尹却记起旧年元宵真珠姬一案,现捕未获的那一件事来。你道又是甚事?看官且放下这头,听小子说那一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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