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船上混了两年,固然挨得服满,身边无了告身,去补不得官。若要京里再打枢纽时,还须照前得这几千缗利用,却从那边讨?目睹得这话休题了,只得放心塌地,靠着船上谋生。又道是“居移气,养移体”,当初做刺虫,便象个官员:现在在船上多年,状貌气质,也就是些篙工海员之类,普通无二。好笑个一郡刺史,如此结束。可见人生繁华繁华,面前算不得账的。上复人间人,不要非常势利。听我四句标语:
次日起来,张多保不待七郎开口,把畴前连本连利一真,约该有十来万了,就如数搬将出来,一手交兑。口里道:“只因京都多事,脱身不得,亦且挈了重资,江湖上难走:又不成轻另托人,以是迟了几年。今得七郎本身到此,交了然此一宗,实为两便。”七郎见他如此利落,心下喜好,便道:“鄙人初入京师,未有下处。虽承还清本利,却未有安设之所,有烦兄长替鄙人寻个寓舍何如?”张多保道:“舍不空房尽多,闲时还要招客,何况兄长通家,怎到别处作寓?只须在舍不安息。待要启行时,鄙人周置解缆,管取放心无虑。”七郎大喜,就在张家间壁一所人客房住了。当日取出十两银子送与王赛儿,做昨日缠头之费。夜间七郎摆还席,就央他陪酒。张多保不肯要他破钞,本身也取十两银子来送,叫还了七郎银子。七郎那边肯!推来推去,大师都不肯收出来,只便宜了这王赛儿,落得两家都收了,两人方才欢愉。是夜宾主两个,与同王赛儿行令作乐喝酒,更加熟分风趣,吃得酩酊而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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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曰:
那老母原是兵戈扰攘中,瞥见杀儿掠女,惊坏了再苏的,怎当夜来这一惊可又不小,亦且婶仆俱亡,生资都尽,心中转转痛苦,面如蜡查,饮食不进,只是哀哀哭泣,卧倒在床,起家不得了。七郎更加镇静,只得劝母亲道: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虽是遭此大祸,儿子官职还在,只要到得任所便好了。”老母带者哭道:“儿,你娘心胆俱碎,目睹得无那活的人了,还说这承平的话则甚?就是你做得官,娘看不着了!”七郎一点痴心,还希冀等娘好起来,就处所起个文书前去横州到任,有个好日子在背面。谁想老母吃惊太深,一病不起。过未几两日,呜呼哀哉,伏维尚飨。七郎痛哭一场,无计可施。又与僧家筹议,只得自往零陵州哀告州牧。州牧几日前曾见这张出事的报单过,晓得是真情。毕竟官官相护,道他是隔省下属,不好推得洁净身子。一面差人替他殡葬了母亲,又重重赉助他川资,以礼送了他出门。七郎幸亏州牧全面,幸喜葬事已毕,倒是丁了母忧,去到任不得了。
东海扬尘犹有日,白衣苍狗顷刻间。【ㄨ】
这本话文,就是唐僖宗朝江陵有一小我,叫做郭七郎。父亲在日,做江湘大商,七郎长跟着船上去走的。父亲死过,是他当家了,端的是家资巨万,财产广延,有鸦飞不过的田宅,贼扛不动的金银山,乃楚城富民之首。江、淮、河朔的贾客,多是领他重本,贸易来往。倒是这些富人唯有一项,不平心是他本等:大等秤进,小等秤出。自家的,歹争做好;别人的,好争做歹。这些领他本钱的贾客,没有一个不受尽他累的。各各吞声忍气,只得受他。你道为何?只为本钱是他的,那江湖上走的人,拚得陪些辛苦在里头,随你尽着欺心真帐,还只是仗他本钱营运,毕竟有些便宜处。若一下冲撞了他,清算了本钱去,就没得蛇弄了。故此随你克剥,只是行得去的。本钱越弄越大,以是富的人尽管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