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作为,旬日有多。天不凑趣,假定肯悄悄松松洒下了几点,也要算他功绩,满场矫饰本领,受酬谢去了。怎当得干阵也不打一个?两人自发败兴,推道是:“此方未该有雨,担阁在此无用。”一面清算,立即要还本州。这些愚呆百姓,一发慌了,嚷道:“天师在此尚然不能下雨;若天师去了,这雨再下不成了。难道一方百姓该死?”多来苦告县今,定要扳留。
田中纹坼,井底尘生。滚滚烟飞,尽是晴光浮动;微轻风撼,元来暖气薰蒸。辘轳不断声,止得泥浆半构;车戽无虚刻,何来死水一泓?扶养着五湖四梅行雨龙王,火急煞八口一家喝风狗命。止有一轮红日炎炎照,那见四野阴云炎炎兴?
当时藩镇有权,州将表上,朝廷不敢有异,亦且郭巫等原系无藉棍徒,一时在京冒滥宠幸,到得出外多时,京中原无羽翼亲信记他在心上的。就打死了,没人仇恨,名虽天师,只当杀个布衣罢了。公然不出狄县令所料。
尽道天师术有灵,如何永底不复生?
刚强官人不受挫,妄作妖巫干托大。
话说唐武宗会昌年间,有个晋阳县令姓狄,名维谦,乃反周为唐的名臣狄梁公仁杰以后。守官清格,立心刚正,凡事只从直道上做去。随你刁悍的他不怕,就上官也多谦让他一分,治得个晋阳户不夜闭,道不拾遗,百姓家家戴德衔恩,无不赞叹的。谁知天灾风行,也是晋阳处所一个悔气,虽有这等好官在上,天道一时久旱起来,自春至夏,四五个月内并无半点雨泽。但见:
正植晋阳大旱之际,无计可施,狄县令出着布告道:“不拘官吏军民人等,如有能兴云致雨,本县不吝重礼酬谢。”布告既出,有县里一班父老带领着多少百姓,来禀县令道:“本州郭天师符术高深,名满京都,天子尚然加礼,若得他一至本县祠中,那祈求雨泽如反掌之易。只恐他高贵,不能勾得他来。须得相公虏诚敦请,必求其至,以救百姓,百姓便有再生之望了。”狄县令道:“若公然其术有灵,我岂不能为着百姓屈己求他?只恐此辈是大奸猾,煽起好话,一定有真本领。亦且假窃声号,妄自负大,请得他来,徒增尔辈一番骚扰,不能无益。不如就近访那真恰好道、潜修得力的,一定无人,或者有得出来应募,定胜此辈虚嚣的一倍。本县以是未敢幕名开此妄端耳。”父老道:“相公所见固是。但天下有其名必有实在,见放着那朝野闻名呻嘛的天师不求,还那边去另访得道的?这是‘现钟不打,又去炼铜’了。若相公恐怕供应烦难,百姓们甘心照里递人丁派出做公费,只要相公做主,求得天师来,便莫大之恩了。”县令道:“你们所见既定,有何所惜?”
却说天师到房中对女巫道:“此县中要我每祈雨,意义虔诚,礼节丰富,只好这等了。满县官吏群众,个个瞻仰着下雨,倘使我们做张做势,造化撞着了下雨便好;倘不遇巧,怎生打发得这些人?”女巫道:“在叫你弄了多少年代把戏,如许小事就费计算。明日我每只把雨期约得远些,气候晴得久了,好歹多少下些;有一两点洒洒便算是我们功德了。万一到底不下,只是寻他们变乱,左也是他不是,右也是他不是。弄得他们不耐烦。我们做个气候,只是撇着要去,不肯再留,当时只道恼了我们性子,扳留不住。自家只好慌乱,阿谁还来议我们的背后不成?”天师道:“有理,有理。他既非常恭敬我们,料不敢拿我们马脚,只是老着脸皮做便了。”筹议已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