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里俄惊雾暗,九天倏睹星明。几方商旅卸行装,六级浮图燃夜火。六融飞鸟,争投栖于树杪;五花画舫,尽返棹于洲边。四野牛车皆入栈,三江渔钓悉归家。两下招商,俱说其间可宿;一声画角,应知前路难行。
感君恩重与君死,泰山一掷若鸿毛。
怒马鲜衣本日过,泪痕还似旧时深。
此本话文,叫做《积善阴骘》,乃是京师老郎传留至今。小子为何重宣这一遍?只为世人贪财好利,见了别人钱钞,味着心就要起发了,何况是失下的?一发是应得的了,谁肯轻还本主?不知冥冥当中,阴功极重。以是裴令公相该饿死,只因还了玉带,厥后出将入相;窦谏议命主绝嗣,只为还了遗金,厥后五子落第。其他小小报应。说不尽很多。现在再说一个一点善念,直到得脱了穷胎,变成贵骨,就与看官们一听。方知小子劝人做功德的说话,不是没来源的。
且说郑游击又与舍人用了些银子,得了应袭冠带。以批示职衔听用。在京中来往拜客,好不气势!他自离京中,到这个职位,还不上三年。此时王部郎也还在京中,舍人想道:“人不成忘本。我当时虽被王家赶了出来,倒是仆人原待得我好的。只因袁尚宝有毛病仆人之说,故此听信了他,原非本意。今我自到寄父家中,何曾见妨了谁来?此乃尚宝之妄言,不关旧主之事。今得了这个境地,还该去见他一见,才是忠诚。只怕寄父怪道翻出旧底本,人知不雅,一定相许。”即把此事。重新至尾,来与养父郑游击筹议。游击奖饰道:“贵不忘账,新不忘旧,都是人生实受用好处。有何毛病?古来多少王公大人,天子宰相,在灰尘中屠沽轻贱起的,大丈夫正不成以此芥蒂。”
且说这囊珠子乃是富商张客遗下了去的。及至到于市中取珠欲货,方知落空,唬得魂不附体,道:“苦也!我生受数年,只选得这包珠子。今已失了。归家老婆孩儿如何肯信?”再三考虑,不知失于那边,只得再回,沿路店中寻讨。直寻到林上舍所歇之处。问店小二时,店小二道:“我却不知你落空物事。”张客道:“我歇以后,有恁人在此房中安息?”店东人道:“我便忘了。从你去后,有个官人来歇一夜了,绝早便去。临行时分付道:‘有人来寻时,可千万使他来京师上痒贯道斋。问林上舍,名积。’”张客见说,言语跷蹊,口中不道,心下考虑:“莫是此人收得我之物?”当日只得离了店中,迤逦再取京师路上来。见沿路贴动手榜,中有“元珠”之句,略略放心。
次日王部郎去拜了郑游击,就当答拜了舍人。遂以为通家,来往不断。后日郑舍人也做到游击将军而终,子孙竟得世荫,只因一点善念,脱胎换骨,享此爵禄。以是劝说世人,只宜行功德,天并未曾亏了人。有古风一首为证:
暗施阴德天神助,一举落第耀姓名。
晓雾妆成田野,残霞染就荒郊。耕夫陇上。昏黄月色将沉;织女机边,幌荡金乌欲出。牧牛儿尚睡,养蚕女未兴。樵舍外已闻犬吠,招提内尚见僧眠。
明日绝早,只见一小我斗蓬眼肿,走到坑中来,见有人在里头。看一看壁间,吃了一惊道:“东西已不见了,如何归去得?”将头去坑墙上乱闯。兴儿仓猝止他道:“不要性急!有甚话,且与我说个明白。”那小我道:“仆人托俺将着银子到京中做事,昨日偶因登厕,寻个竹钉,挂在壁上。已后登厕已完,竟自去了,健忘取了包裹。现在仆人的事,既做不得,银子又无了,怎好赤手归去见他?要此性命做甚?”兴儿道:“老兄不必着忙。银子是小弟拾得在此,自当奉壁。”那小我闻声了,笑还颜开道:“小哥若肯见还,当以一半奉谢。”兴儿道:“若要谢时。我昨夜连包拿了去不得?何必在坑版上忍了臭气睡这一夜!不要昧了我的心。”把包裹一掩,竟还了他。那小我见是个小厮,又且说话的确,做事慷慨,便问他道:“小哥高姓?”兴儿道:“我姓郑。”那小我道:“俺的仆人。也姓郑,河间府人,是个世袭批示。只因进京来讨职事做,叫俺拿银子来利用。不知是昨日失了,本日却得小哥还俺。俺明目做事伏贴了,同小哥去见俺家主,说小哥这等美意,必定有个好处。”两个欢欢乐喜,同到一个饭店中,殷殷勤勤。买酒请他,问他本身来源。他把投奔王家,因相被逐,一身无归,上项苦情,各细述了一遍。那小我道:“小哥,磨难当中,见财不取,一发可贵。现在不必别寻门路,只在我下处同住了。待我干成了这事,带小哥到河间府罢了。”兴儿就问那小我姓名。那小我道:“俺姓张,在郑家做都管,人只叫我做张都管。不要说俺家仆人。就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