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住襄江妾在吴,无恋人寄有情书。
遗言弱妹曾相托,敢谓冥途忘旧诺?
是夜小娟梦见司户、盼奴如同常日,坐在一处,对小娟道:“你的毕生有托,我两人死亦瞑目。又谢得你伉俪将我两人合葬,今得同栖一处,戴德非浅。我在冥中保佑你两人后福,以报成全之德。”言毕小娟惊醒。把梦中言语对院判说了。院判明日设祭,到司户坟上致奠。两人感念他生前相托,指引成绩之意,俱各恸哭一番而回。而后院判同小娟花朝月夕,赓酬唱和,诗咏成帙。厥后生二子,接了书香。小娟直与院判齐白而终。
看官,你道倡家这派起于何时?元来起于春秋时节。齐大夫管仲设女阊七百,征其合夜之钱,觉得军需。传至于后,此风大盛。然不过是侍酒陪歌,追欢买笑,遣兴陶情,解闷破寂,实是少不得的。岂至遂为人害?争奈“酒不醉大家自醉,色不进大家自迷”,才有欢爱之事,便有沉沦之人;才有沉沦之人,便有坑陷之局。做姊妹的,飞絮飘花,原无定主;做后辈的,失魂落魄,不吝余生。怎当得做鸨儿、龟子的,吮皿磨牙,不管天理,又且转眼无情,转头是计。以是弄得人倾家荡产,败名失德,丧躯死亡,尽道这娼妓一家是堕入无底之坑,填雪不满之井了。总因为弟少年浮浪没主张的多,有主张的少;娼家风俗风尘,有骗局的多,没骗局的少。至于那雏儿们,一发随波逐浪,那晓得叶落归根?以是百十个mm里头,讨不出几个要立妇名、从良到底的。就是从了良,非男负女,即女负男,有成果的也少。倒是人非木石,那鸨儿只以钱为事,捉弄后辈,是他本等,自不必说。那些做妓女的,也一样娘生父养,有情有窍,日陪欢笑,夜伴床笫,莫非一些心也不动?一些情也没有?只合着鸨儿,做局哄人过日不成?这却不然。此中原有至心的,一意绸缪,存亡稳定;原有肯立至的,亟思超脱,时候不忘。从古以来,不止一人。现在小子说一个妓女,为一恋人相思而死,又全面所爱妹子,也得从良,与看官们听,见得妓女也百好的。有诗为证,诗云:
小娟领下书来,当堂拆开读着。元来不是甚么书,倒是首七言绝句。诗云:
府判进衙,会了院判,把刚才的说话与和韵的诗,对院判说了,道:“如此女子,真是罕见!小可体贴宗丈之意,不但免他偿绢,已把他脱籍了。”院判大喜,称谢万千,告别了府判,竟到小娟家来。
青楼原有掌书仙,未可全归露水缘。
司户自此到差襄阳,一起上鸟啼花落,触景伤情,只是想着盼奴。自道一到任所,便托无能之人进京做这件事。谁知到任事忙,仓促过了几时,孔殷里没个得力亲信之人,能够相托。虽是寄了一两番信,又差了一两次人,多是不尴不尬,要能不敷的。也曾写书相托在京朋友,替他脱籍了当,然后图谋接到任所。争奈路途既远,亦且寄信做事,所托之人,不过道是娼妓的事,有紧没要,谁肯知痛着热,替你非常当真做的?不过讨得封把手札儿,传来传去,动不动便是半年多。司户得一番信,只添得悲哭一番,当得些甚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