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夙来不喜宥阳,嫁入盛家几十年,在故乡待的光阴加起来不敷一个月。在那边,她无亲无端,只能依托大伯父一家。鉴于王氏跟堂嫂的干系,想来大伯母很情愿峻厉催促她‘悔过’。别的,两堂房毕竟亲厚,大伯母又不会忽视了王氏的衣食起居。
二人俱是累,此时对浴,也生不出旖旎动机,盥洗后,顾廷烨站在屋中看了几圈,对妻笑道:“的确温馨,夫人便乐不思蜀了。不知夫人可还记得,家中另有一小儿否?”
盛紘在又屋外听了半响,祖孙持续争论不休,王老夫人一忽儿要求一忽儿怒骂,何如儿纹丝不动,坚不肯让步半步。盛紘想了想,感觉还是绕开前厅,到里屋嫡母病榻前尽孝,端端碗盏,尝尝汤药甚么的,才是正理。
王氏松了口气,浅笑道:“恰是,我筹算在后屋辟出间佛堂来……”
“是否重罚,底子不打紧。”明兰缓缓点头,眼眶红红的,“那回侯爷说,齐衡如何样,你底子不在乎,你只在乎我内心如何想。本日我也回侯爷一句,曼娘如何,我压根没放在心上。我在乎的,是侯爷做的,想的。”
明兰呆望自家老公的侧脸,嘴角抽搐。
长柏不慌不忙道:“我娘对祖母不敬,生了不孝违逆之心,天然也该受罚。我娘将会礼佛诵经,替祖母祈福。”
对着不孝女儿,腹黑半子,面瘫儿,装傻儿媳,盛紘这顿饭直吃的喉噎胃疼,勉强撑过饭后清茶,忙不迭回书房去了。
林医躬身行礼:“顾侯多礼了,保养之事自当极力。”他等的就是这句话,然后又表示多日未回,祈告先叫回家,好翻查下医书文籍,再备些调度药材过来。
王氏几乎背过气去,愤然一跃而起,指着儿骂道:“你这孽障!”然后一阵风似的奔出屋外,一捂脸大哭,竟也没重视到门边的盛紘。
那边便如一个活死人墓,位于皇城一处偏僻萧瑟的角落,非论外头曾闹出多大丑闻风波,统统是非都跟着人一道出来,就此埋葬无形,再无可密查。
顾廷烨被扔的很高兴,捧着竹枕头乐呵呵的爬上床铺,明兰替他解开束起的发髻,悄悄打散开来,她低声道,“这回真对不住儿了,可……唉,实在没法,只能顾一头。崔妈妈和翠袖定会好好照看他的。”
说完这句,明兰就朝里侧身躺下,闭上眼睛,不在说话。
放下袖,她满面泪痕,眼中竟是要求:“我们会白头偕老,平生互敬互爱。我必然做个好妻,好母亲……就如许好好过罢。”
“祖母从不奉告我,但我晓得,是那年康阿姨要送小妾到府里来,才真正惹怒了祖母。”明兰拿起一把芭蕉叶编的葵扇悄悄摇着,又朴实又高雅,“祖母气急了,顾不很多年的婆媳脸面,大发脾气,当众斥责,竟然还罚她跪在寿安堂门口,叫人来人往的看着。从当时起,内心就生了痛恨罢。”
顾廷烨盘腿坐在床上。
“祖母这桩无妄之灾,归因究底,实在是我的原因。”明兰神情庄严,“行事不当,向来都有,祖母睁眼闭眼都几十年了,相互相安无事。康阿姨也不是这两年才出来的,从我们搬至都城,她就常来寻说话。当时也撺掇,也教唆,也不见老如何发作。”
只听王老夫人焦心道:“……亲家老既已病愈,为甚非要揪着你姨母不放呢?不看僧面看佛面,外祖母求你了,那慎戒司是甚么处所?!是人待的地儿么!你要送你姨母出来,不是要她的命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