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晟儿乖，来母亲这里”，陶灼华收敛了情感，从何子岑怀中接过儿子，慈爱地替他拭去泪水，再指着陶婉如的绘像道：“晟儿，这是你外祖母，便是母亲的母亲。母亲跟晟儿这般大的时候，便跟着你外祖母住在这里。”
此前陶婉如云门山麓的坟冢已然被瑞安破坏，唯有洋溪湖中还洒着她的半抔骨灰。若想去那边祭奠陶婉如，便须得同隐居在湖畔的苏世贤见面。
宿世与此生再次堆叠，陶灼华不成置信地跑了畴昔，待瞧见墓碑上的名字是陶婉如时，心间蓦地一松，却又狠狠一痛，连呼吸都沉滞起来。
雨幕淡远，青绸翠帷的马车自陶府悄悄驶离，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就停在了范公亭前。巍巍唐楸宋槐见多了沧海桑田，还是是那么亘古稳定的淡然。
陶灼华怔怔地立在母亲的肖像前，瞧着画中人秋水凝波的双眼，早是无语凝噎。被何子岑抱在怀中的晟儿虽是懵懂，却似是母子连心，传染了陶灼华的哀思，不觉小嘴一扁，悄悄哭了起来。
陶婉如与陶灼华的昔日所居的院子还是保持着原样，不大的院落间碧碧梧遮天，红砖花圃间遍植了海棠。错落有致的假山石上，是一盆一盆风韵各别的迎春，被匠人经心肠修剪过，此时恰是浓碧森森，抖擞着勃勃朝气。
虽与苏梓琴说得敞亮，苏世贤这几日却如坐针毡。他没有脸去陶府见陶灼华一面，只能每日拿根鱼杆做粉饰，瞅着来路望眼欲穿。
何子岑爱恋地拥着妻儿，只怕陶灼华触景伤情，柔声劝道：“莫再难过，母亲在天有灵，瞧着你这般福慧双修，必然是替你高兴，却不肯定见到你堕泪。”
原不谅解，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题目，却能晓得母亲的情意。想来苏世贤早读到母亲的札记，晓得母亲对他平生的痴恋从未窜改，这才是她送与苏世贤迎春花的真正含义。
（全文完）
当日苏世贤选在洋溪湖畔落脚，暂居在他同陶婉如昔年住过的湖畔板屋，不难发明那边还是有着陶婉如住过的陈迹。
湖畔垂钓的人身披蓑衣，那鱼钩弯弯垂向水面，上头鱼饵早空，却一向忘了重新提起。半夏撑着素面竹伞立在一旁，固然一语不发，脸上倒是满满的疼惜。
陶灼华泪眼婆娑之间，心上一片茫然，抬眸望去，倒是何子岑和顺的眉眼。
陶灼华不晓得该说些甚么，她转手招手，唤了远远跟从的侍从上来，指着侍从手间捧的一株迎春，对苏世贤说道：“这是我母亲畴前手植，便留在这洋溪湖畔，伴着母亲的墓碑吧。”
陶灼华点头称是，她遥遥抬手，想要指给何子岑瞧一瞧她昔年所立墓碑的处所，却俄然收回讶异的惊叫。
“灼华，这湖水、这溪畔，便是你浣纱四十年的处所？”何子岑嗓音暗哑，单这么低低一问，相像着宿世陶灼华四十年的孤苦，便叫贰肉痛难忍。
“灼华、灼华”，苏世贤将鱼杆一扔，望着缓缓向本身走来的两人，似是不成置信。父女两人隔着几米远的间隔，便这么四目相对，心间都是五味陈杂。
四十年前的旧景重现，在宿世里立起何子岑衣冠冢的处所，现在竟也有块小小的墓碑，前头还摆着洁白的栀子花编成的花环，被雨水冲刷得非常洁净。
“母亲酷好迎春，死守空闺之时，便拿这数十盆迎春打发时候”，陶灼华瞧着一盆一盆迎春还是摆回了畴前的位置，光阴荏苒间仿佛瞧见母亲青衫落寞的身影寂寂倚在花前，面前又是一酸。
“灼华，不管你原不谅解我，我都承你这份情意”，隔着远远的雨幕，苏世贤带着欣喜的话模糊传来，陶灼华抬手便捂住了本身的耳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