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叫此等劣族不肯臣服呢？我羽族当然要杀一儆百啦。”
那是那位凤氏剑仙的本命神树——涅槃梧桐！
“不是我族动的手，那会是谁？”鹤拾叶的语声阴霾得让人透不过气，“谁又能从中得利？”
鹤翎儿道：“公子既然思疑人族包藏祸心，何不干脆尽起雄师，灭了云荒四国？”
“这个嘛……公子，您要我铺床叠被、持剑杀敌，翎儿都行，问这个就难堪我啦。”鹤翎儿抓了抓发髻，“这些方块字又丑又不好写，天晓得各族为甚么喜好用人族的笔墨？”
“此事我亲身去查，定要弄个水落石出。”鹤拾叶眼中剑光一闪，随即堕入了沉默。过了好久，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冽，“内忧内乱，还真是内忧内乱啊。”
鹤拾叶缓缓合起宗卷，问道：“你派人去百灵山查过么？”
“是啊，我毕竟是姓鹤的。”很久，他苦涩一笑，收回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，脸颊像烧起两团殷红的火。
鹤翎儿猎奇地凑过甚：“咦？公子写的是甚么，这是哪一族的笔墨啊？”
“因为人族的文明，无孔不上天渗入了全部八荒。”鹤拾叶开口道，“人族炼的丹药不及卉族，人族制的衣裳不及织族，人族烧的食品不及饕族，人族卖的珍玩不及鲛人，人族编的歌舞不如敦煌，人族组的商队不及风媒……可每一样他们都会，做的更多更快更便宜。他们能刻苦也能享用，他们有聪明也有战力，他们失势时能够骑在对方头上，失势时能够跪在对方脚下。”
鹤拾叶沉默不语，在案头放开湖水纹的宣纸，提起银羽笔，蘸上乌檀墨，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方刚正正的大字——“内忧”。
鹤拾叶神采幽深：“当日我发觉此事有异，立即暗遣夜枭使，深切八荒各族秘访，至今十年不足，始终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。”
鹤拾叶低下头，看着生硬的双腿，眼底浮起更哀沉的暮色。他终究还是回到囚笼，强行修成了剑术，却伤及经脉底子，再也没法治愈。
“那不过是大要。”鹤拾叶微微点头，“你应当传闻过五百年前，巫族内哄的史事吧？”
“可为了这个姓，我再也不能走了。”鹤拾叶攥紧轮椅扶手，喘气了半晌，喃喃隧道，“小石子，这些年你过的不快意，我也一样啊。”
他目光逗留在云荒四国的地形图上，绯红色的瞳孔深处，剑影森森明灭：“他们才是我羽族最大的仇敌，风险尤甚于巫族。”
鹤翎儿恍然道：“难怪公子这些年，一向决计打压巫族。提及巫族，翎儿另有一桩蹊跷的事要禀报公子。”
“甚么？”鹤翎儿惊呆了。
“失落了十四年，你究竟去了那里？”鹤拾叶低声问道，眼中掠过一缕疑云，“凤悟真？”
鹤拾叶伸脱手，接住璎珞树洒下来的莹白光点。唯有最纯粹最陈腐最荣幸的羽族血裔，才偶尔会获得虚空山上某株神树的眷顾，今后气运相伴，逢险化夷。
那是羽族前无前人，后无来者的神话。
鹤翎儿一拍脑门：“公子思疑是人族？”
他沉默有顷，轻叹道，“内忧内乱，想要完整处理，唯有战役，唯有真正同一八荒，我族才有充足多的资本，去化解上位羽族和下位羽族的积怨。既然羽族不能流本身的血，那就——流天下各族的血！”
“我们以血脉定贵贱。上位羽族权势滔天，穷奢极欲，占有了天荒绝大多数的修行资本，肆意逼迫下位羽族。鹤部沉迷剑术文籍，鸾部偏疼服饰歌舞，鹰部迷恋奇珍奇宝。凤、凰皇族高高在上，耽溺于涅槃之谜，从不在乎底层羽族的痛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