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Q被抬上了一辆没有蓬的车,几个短衣人物也和他同坐在一处。这车立即走动了,前面是一班背着洋炮的兵们和团丁,两旁是很多张着嘴的看客,前面如何,阿Q没有见。但他俄然觉到了:这岂不是去杀头么?他一急,两眼发黑,耳朵里〔口皇〕的一声,仿佛发昏了。但是他又没有全发昏,偶然固然焦急,偶然却也泰然;他意义之间,仿佛感觉人生六合间,约莫本来偶然也未免要杀头的。
“假洋鬼子不准我!”
赵家遭抢以后,未庄人大略很称心并且发急,阿Q也很称心并且发急。但四天以后,阿Q在半夜里忽被抓进县城里去了。当时恰是暗夜,一队兵,一队团丁,一队差人,五个侦察,悄悄地到了未庄,乘暗淡围住土谷祠,正对门架好构造枪;但是阿Q不冲出。很多时没有动静,把总焦心起来了,悬了二十千的赏,才有两个团丁冒了险,逾垣出来,里应外合,一拥而入,将阿Q抓出来;直待擒出祠内里的构造枪附近,他才有些复苏了。
7迭更司(1812―1870):通译狄更斯,英国小说家。著有《大卫.科波菲尔》、《双城记》等。《博徒别传》原名《劳特奈.斯吞》,英国小说家柯南.道尔(1859―1930)著。鲁迅在一九二六年八月八日致韦素园信中曾说:“《博徒别传》是RodneyStone的译名,但是C。Doyle做的。《阿Q正传》中说是迭更司作,乃是我误记。”
7三十二张的竹牌:一种赌具。即牙牌或骨牌,用象牙或兽骨所制,粗陋的就用竹制成。下文的“麻酱”指麻雀牌,俗称麻将,也是一种赌具。阿Q把“麻将”讹为“麻酱”。
他第二次进了栅栏,倒也并不非常烦恼。他觉得人生六合之间,约莫本来偶然要抓进抓出,偶然要在纸上画圆圈的,唯有圈而不圆,倒是他“行状”上的一个污点。但未几时也就豁然了,他想:孙子才画得很圆的圆圈呢。因而他睡着了。
这顷刻中,他的思惟又仿佛旋风似的在脑里一回旋了。四年之前,他曾在山脚下遇见一只饿狼,永是不近不远的跟定他,要吃他的肉。他当时吓得几近要死,幸而手里有一柄斫柴刀,才得仗这壮了胆,支撑到未庄;但是永久记得那狼眼睛,又凶又怯,闪闪的像两颗鬼火,仿佛远远的来穿透了他的皮肉。而这回他又瞥见向来没有见过的更可骇的眼睛了,又钝又锋利,不但已经咀嚼了他的话,并且还要咀嚼他皮肉以外的东西,永是不近不远的跟他走。
这些眼睛们仿佛连成一气,已经在那边咬他的灵魂。
“站着说!不要跪!”长衫人物都呼喊说。
9“不能收其放心”:《尚书.毕命》:“虽收放心,闲之维艰。”放心,心无束缚的意义。
16“行状”:原指封建期间记叙死者世系、籍贯、生卒、事迹的笔墨,普通由其家眷撰写。这里泛指经历。
6哭丧棒:旧时在为父母送殡时,儿子须手拄“孝杖”,以表示哀思难支。阿Q因讨厌假洋鬼子,以是把他的拐杖咒为“哭丧棒”。
(2)穿戴崇正天子的素:崇正,作品中人物对崇祯的讹称。崇祯是明思宗(朱由检)的年号。明亡于清,厥后有些农夫叛逆的军队,常用“反清复明”的标语来反对清朝统治,是以直到清末另有人以为反动军叛逆是替崇祯天子报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