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欲动情浓,仓忙冒昧;一个表情义懒,勉强答允。一个相会有缘,吃了自来之食;一个偶逢偶然,栽着无主之花。喉急的浑如那扇火的风箱,体懈的只当得盛血的皮袋。固然卤莽无些趣,也算模糊一度春。
农户妇拣汉太清楚,色中鬼争风忒没情。
奸杀秘闻寻,此中妒更深。
杜氏见智圆去了好一会,必然把师父安设过。听得床前脚步晌,只道他来了,口里叫道:“我的哥,快来关门罢!我只怕老厌物又来缠。”老衲人听得明白,端的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。厉声道:“老厌物彻夜偏要你去睡一觉!”就把一只手去床上拖他下来。杜氏见他来的狠,便道:“怎的如此用强?我偏不随你去!”吊住床楞,恨命挣住。老衲人力拖不休。杜氏喊道:“杀了我,我也不去!”老衲人大怒道:“端的不去。吃我一刀,大师没得弄!”按住脖子一勒,老衲人是性发的人,使得力重,果把咽喉勒断。杜氏跳得两跳,已此呜呼了。
话说临安有一个举人姓郑,就在本处庆福寺读书。寺中有个西北房,叫做净云房。寺僧广明,做人俊爽风骚,好与官员士子每来往。亦且衣钵充轫,家道安闲,以是士人每喜与他交游。那郑举人在他寺中最久,与他甚是说得着,情义最密。凡是精美禅室,盘曲幽居,广明尽引他游到。只要极通俗的地点一间斗室,广明手自锁闭出入,等闲也不开出来,整天是关着的,也未曾有第二小我走得进。虽是郑举人如此相知,无有不到的地点,也不领他出来。郑举人也只道是僧家藏叠资财的去处,大师凑趣,不去窥觑他。一日殿上撞得钟晌,不知是甚么大官府来到,广明正在这斗室中,仓猝趋出庙门外驱逐去了。郑生单独漫步,偶尔到此房前,只见门开在那边。郑生道:“这房向来锁着,未曾瞥见内里。本日为何却不锁?”一步步进房中来,倒是地板铺的房,四下一看,不过是安排得精美,别无甚奇特珍秘,与人看不得的东西。郑生心下道:“这些削发人毕竟心性古撇,此房有何奥妙,直得转手关门?”带眼看去,那小床帐钩吊颈着一个紫檀的小木鱼,连槌系着,且是精美滑泽。郑生好戏,手除下来,手里捏了看看,有要没紧的,把小槌敲他两下。忽听得床后地板“铛”的一声铜铃晌,一扇小地板推起,一个少年仙颜妇人钻头出来。见了郑生,吃了一惊,缩了下去。郑生也吃了一惊,细心看去,倒是认得的中表亲威某氏。元来阿谁地板,做得巧,合缝处推开来。就当是扇门,关上了,原是地板。里头顶得上,外头开不进。只听木鱼为号。里头铃声呼应,便出来了。里头是个地窖,别开窗牖,有暗巷隧道,到灶下通饮食。就是神仙也不晓得的。郑生瞥见了道:“怪道贼秃关门得紧,元来有此原因。我却不该撞破了他,一定无祸。”心下镇静,急挂木鱼在原处了,疾忙走出来,劈面与广明撞着。广明见房门失锁,已自心惊;又见郑生有些仓惶气质,面上色彩红紫,再眼瞟去,小木鱼还在帐钩上摆动不决。晓得事体露了。问郑生道:“刚才何所见?”郑生道:“不见甚么。”广明道:“便就房里坐坐何妨!”挽着郑内行进房,就把门闩了,床头掣出一把刀来道:“小僧虽与足下相厚,本日之事,势不两立。不成使吾事败,死在别人手里。只是足下本身悔气到了,错进此房,吃紧自裁,休得怨我!”郑生哭道:“我不幸自落火坑,晓得你们不肯舍我。我也逃不得死了。只是容我吃一酣醉,你断我头去,庶几醉后无知,不觉痛苦。我与你来往多时。也须怜我。”广明也念常日相好的,说得不幸,只得依从,反锁郑生在里头了。带了刀走去厨下,取了一大锅壶酒来,就把大碗来灌郑生。郑生道:“寡酒难吃。须赐我盐菜少量。”广明又依他到厨下去取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