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来有怪杰,其术堪玩世。
两人出了店门,大族子抱怨杨抽马道:“前日之事,正不知祸从何起,本来是先生作戏。既累了我吃惊,又害了此妇受病,先生如许耍法不是功德。”抽马道:“我只召他魂来诱你。你若主张老成,那有惊骇?谁教你一见就动心营勾他,不惊你惊谁!”大族子笑道:“深夜美人来至,遮莫是柳下惠、鲁男人也忍耐不住,怎教我不动心?固然厥后吃惊,那半夜也是我受用过了。现在再求先生致他来与我叙一话旧,更感高情,再客酬谢。”抽马道:“此妇与你元有些小前缘,故此致他魂来,不是等闲能够弄术的,岂不怕鬼神贵罚么?你夙债原少我二万钱,只为前日若不如此,你不肯借。偶尔作此玩耍活动,我原说二万以外,要也无用。我也不要再谢,你也不得再妄图了。”大族子方才断念塌地爱护抽马神术。抽马后在成都卖卜,不知所终。要知虽是绝奇术法,也脱不得天数的。
统统实在相,仅足供游戏。
虞丞相自荆襄派遣,子公亮遣书来叫所向。抽马答书道:“得苏不得苏,半月去非同佥书。”当时佥书未有带“同”字的,虞公不信。今后守苏台,到官十五日,公然召为同佥书枢密院事。时钱处和先为佥书,故加“同”字。其前知不差如此。
这四句诗乃是国朝永乐年间少师姚广孝所作。这个少师乃是僧家出身,法名道衍,本贯姑苏人氏。他虽是个削发人,广有神通,兼习兵机,乃元朝刘秉忠之流。大祖分封诸王,各选一高僧伴送之国。道衍暗里对燕王说道:“殿下讨得臣去作伴,臣当送一顶白帽子与大王戴。”“白”字加在“王”字上,乃是个“皇”字,他藏着哑谜,说道帮手他做天子的意义。燕王也有些晓得他不凡,公然面奏太祖,讨了他去。厥后同意靖难之功,出师胜负,无不未卜先知。燕兵初起时,燕王问他:“利钝如何?”他说:“事毕竟成,不过废得两日工夫。”厥后败于东昌,方晓得“两日”是个“昌”字。他说道:“而后再无阻了。”公然屡战屡胜,燕王直正大位,改元永乐。道衍赐名广孝,封起码师之职。固然受了职衔,却不青留收回家,仍旧光着个头,穿看蟒龙玉带,长安中出入。文武班中晓得是他佐命功臣,谁不崇敬?
“这个绝妙!先生且留此酒肴自用。明日再携杖头来,邀先生郊野一乐可也。”抽马道:“多谢,多谢。”遂把二万钱与酒肴,多收了出来。大族子别了回家。
杨抽马法术高奇,说话如响,无不畏服。独占一个大族子与抽马订交最久,极称厚善。却带一味狎玩,不肯非常敬信。抽马一日偶有些事干,要钱利用,须得二万。囊中偶乏。内心想道:“我且蒿恼一小我着。”来向大族借货一用。大族子听言,便有些不然之色。看官传闻,大凡大族人没有一个不吝啬的。唯其看得财帛如同性命普通,宝惜倍至,以是钱神有灵,甘心跟着他走:如果把来不看在心上。东手接来西手去的,触了财神嗔怒,岂肯到他手里来?故此非怪不成大族,才是大族必然悭了。端的“说了钱便无缘”。这大族子虽与杨抽马相好,只是见他兴头有术,门面撮哄罢了。俄然要与他假贷起来,他就心中起了好些歹肚肠。一则说是江湖行术之家,贪他家事起发他的,借了出门,只当舍去了。一则说是朋友面上,就还得本钱,不好算利。一则说是借惯了手脚,常要歆动,是开不得例子的。只回道是“家间正在贫乏,不得受命”。抽马见他推让,哈哈大笑道:“好替你借,你却不肯。我只教你吃些惊骇,看你借我不迭。当时才见手腕哩!”自此见大族子再不提起乞贷之事。大族子自道回绝了他,甚是对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