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祈不时到毛烈家边去探听,过了三日,只见说毛烈死了。陈祈晓得蹊跷。去拜候邻舍间,多说道:“毛烈走出门首,撞见一个着黄衣的人,走入门来楸住。毛烈奔脱,望内里飞也似跑。口里喊道:‘有个黄衣人捉我,多来救救。’说未几几句,倒地就死。从不见死得如许快的。”陈祈口里不说,内心悄悄道是告的阴状有应,现报在我眼里了。又过了三日,只见有人说,大胜寺高公也一时卒病而死。陈祈内心迷惑道:“高公不过是原中,也死在一时,看起来莫不要阴司中对这件事么?”不觉有些恍恍忽惚,走到家里。就昏晕了去。少顷醒将转来,分付家人道:“有两小我追我去对毛烈事休,闻得说我阳寿未尽,未可入殓。你们守我十来日着。敢怕还要转来。”分付毕,即倒头而卧,口鼻俱已无气。家人依言,不敢妄动,呆呆守着,自不必说。
那毛家也为高公之鬼不得离门,每夜必来扰乱,家里人丁不安。卖掉屋子,搬到别处,鬼也跟着不舍。只得日日超度,不时斋醮。今后看看声音远了些,说道:“你家福事做很多了。固然与我无益,经常有神佛在家,我也有些不便。我且临时去去,终是放你家不过的。”今后公然隔着几日才来。这里就做法事退他,或做佛事度他。如此缠帐多时,支撑不过,毛家家私也逐步消耗下来。今后毛家穷了,连这些佛事,法事都做不起了,高公的鬼也不来了。
隔了两日,陈祈到毛烈家去取前券,毛烈还推道一时未寻得出。又隔了两日去取,毛烈躲过。竟推道不在家了。如此两番,陈祈走得不耐烦,再不得见毛烈之面,才有些焦急起来。走到大胜寺高公那边去筹议,要他去问问毛烈下落。高公推道:“你交银时未曾通我晓得,我不好管得。”陈祈没何如,只得又去伺侯毛烈。一日撞见了,好言与他取券,毛烈嘲笑道:“天下欺苦衷只许你一个做?你将众兄弟的田偷典我处,今要出去自吞。我便公道欺心。再要你多出两千也不为过。”陈祈道:“原只典得这些,怎要我多得?”毛烈道:“不与我,我也不还你券,你也管田不成。”陈祈大怒道:“前日说过的说话,怎到要诈我起来?当官去说,也只要的我本钱。”毛烈道:“恰是,恰是。当官说不过期,还你罢了。”
到了晚间,听得有人拍门,开出去却又不见,关了又敲得紧。问是阿谁,外边厉声答道:“我是大胜寺中高和尚。为你家父亲赖了典田银子,我是原中人,被阳间追去做证见。放我返来,身尸焚化,今没处去了。这是你家害我的,须凭你家里如那边我?”毛家儿子慌做一团,走出来与母亲说了。张氏也怕起来,移了火,同儿子走出来。听听外边,越敲得紧了,道:“你若不开时,我门缝里自会出去。”张氏听着公然是高公允日的声音,硬着胆答复道:“晓得有累师父了。现在既已如此,教我们母子也没何如,只好做些佛事超度师父罢。”外边鬼道:“我命未该死,阳间不肯收留。另有世数未尽,又去脱胎做人不得,随你追荐阴功也无用处。直等我世数尽了才得托生。这些时叫我在那边好?我只是守住在你家不开去了。”毛家母子只得烧些纸钱,奠些酒饭,告求他去。鬼道:“叫我别无去处,求我也没干。”毛家母子没何如,只得战颤颤兢兢过了一夜。第二日吃紧去寻僧道做道场,一来追荐毛烈,二来超度这个高公。母子亲见了这些非常,怎敢不信?把各家文券多送去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