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为满腔冤抑声,一宵鬼括报心仇。
话说会稽嵘县有一座山,叫做鹿胎山。为何叫得鹿胎山?当时有一个陈惠度,专以射猎谋生,到此山中,见一带胎鹿鹿,在面前走过。惠度腰袋内取出箭来,搭上了一箭射去,叫声“着”,不偏不侧,正中了鹿的头上。那只鹿带了箭,吃紧跑到林中,跳上两跳,早把个小鹿生了出来。老鹿既产,便把小鹿身上血舐个洁净了,然后倒地身故。陈惠度见了,好生不忍,深悔前业,抛弓弃失,投寺为僧。厥后鹿死以后,生出一样草来,就名“鹿胎草”。这个山原叫得剡山,为此就改做鹿胎山。
禅师不见不闻,一定心无挂碍。
天气已明,只见山下两小我,前后走来,恰是竹林与行僮。见了直生道:“官人起得这等早!为甚惩地喘气?”直生喘气略定,道:“几乎吓死了人!”竹林道:“为何呢?”直生把夜来的事,重新说了一遍。道:“你们撇了我在施主家欢愉,岂知我在山上受如此怕惧?今我下了山,正不知此物如何样了。”竹林道:“好教官人得知,我每撞着的事,比你的还希罕哩。”直生道:“莫非还百奇似我的?”竹林道:“我们做了大半夜佛事,正要下棺,动摇灵杵,念过真言,抛个颂子,揭开海被一看,正不知死人尸骨在那边去了,百口惶恐了,前后找寻,并无影响。送敛的诸亲多吓得走了,孝子无头可奔,合座鼎沸,连我们做佛事的,没些意智,只得散了返来。你道捣蛋么?”直生摇着头道:“奇!奇!奇!人间人事改常,变怪不一,端的是天翻地覆的事。若不目睹,说着也不信。”竹林道:“官人你现在往那边去?”直生道:“要寻刘家的儿子,与他说去。”竹林道:“且安闲,昨夜未曾相陪得,又吃了如许惊骇,现在且到小庵里坐坐,吃些早餐再处。”直生道:“我现在彼苍白日,便再去寻寻昨夜风景,看是怎的。”
宋时福州黄闾人刘监税的儿子四九秀才,取郑司业明仲的女儿为妻,厥后死了,三个月,将去葬于郑家先陇之旁。既掩圹,刘秀才聘请送葬来的亲朋在坟庵喝酒。俄然一个大蝶飞来,可有三寸乡长,在刘秀才摆布回旋飞舞,赶逐不去。刘秀才道是奇特,戏言道:“莫非我妻之灵乎?倘阳间有知,当集我掌上。”刚说得罢,那蝶回声而下,竟飞在刘秀才右手内。将有一刻风景,然后飞去。细看手内已生下一卵,坐客多来旁观,刘秀才恐失掉了,将纸包着,叫房里一个养娘,托付与他藏。
诗曰:
惟令死可生,不教生愧死。
直生与他言来语去,感觉更深了。内心动念叨:“他是个鬼,我与他说话已久,不要为鬼气所侵,被他迷了。称内心清时,打发他去罢。”因对他道:“刘兄所托既完。能够去了。我身子已倦,不要妨了我睡觉。”说罢,就不闻声声晌了,叫两声刘兄,刘念嗣!并不承诺了。直生想道已去,揭帐看时,月光昏黄,禅椅之上,仍然有小我坐着不动。直生道:“可又捣蛋,鬼既已去。此又何物?”大咳嗽,禅椅之物也依样咳嗽。直生不睬他,冒充鼾呼,椅上之物也依样鼾呼。及至仍前叫刘兄,他却不承诺。直生初时胆小,与刘鬼相问答之时,竟把生人待他普通,毫不为异,此时精力既已少倦,又不见说话了。却只如此作影响,内心就怕将起来。道:“万必然上床来,却倒霉害?”吃紧走了下床,往外便跑。椅上之物。从背后一起赶来。直生走到佛堂中,听得背后脚步晌,想道:“曾闻得人说,鬼物行步,但会直前,不能盘曲。我今环抱而走。必定赶不着。”遂在堂在边,绕了一转。那鬼物跟路走不迭了,扑在柱上,就抱住不动。直生见他抱了柱,叫声忸捏!一道烟望门外溜了,两三步并作一步,一口气奔到山脚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