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说那太素、太清当日押出,两个一起上共话此事。太清道:“我昨夜梦见老君对我道:‘你师父道行不凡,我与他一个官做,你们可与他领了。’我内心想来,师父如此胡行,有甚道行?且那边有官得与他做,却叫我们领?谁知本日府中叫去领棺木?却应在这个棺上了。”太素道:“师父受用很多了,死不为在。只可爱师父没了,连我们也断了这路。”太清道:“师父就在,你我也只好干咽唾。”太素道:“我到不干,已略略沾些滋昧了。”便将前情一一说与太清晓得。太清道:“一同跟师父,偏你打了偏手,现在喜得还了俗,大师寻个长幼解解馋罢了。”两个筹议,共将师父尸棺安在祖代道茔上了,各自出家。
且说吴氏同儿子归家,感激儿子不尽。而后把他对待得好了。儿子也自承颜顺旨,不敢有违,再无说话。又且羽士已死,道童已散,吴氏无法,也只得收了心过日。只是思惟前事,未免悒悒不快,又有些惊慌成病,不久而死。刘达生将二亲合葬已毕,孝满了,娶了一房媳妇,且是伉俪相敬,家声寂然。已后出去求名,却又得府尹李杰一力汲引,官吏而终。
吴氏喜容满面,往外就走。府尹直把眼看他出了府门,忖道:“这妇人气质,是个不良之人,必有隐情。那小孩子不肯说破,是个孝子。我需求剖明这一件事。”随即叫一个眼明手快的公人,分付道:“那妇人出去,非论走远走近,必有小我同他说话的。你看多么样人物,说何说话。不拘多么,有一件报一件。说得的确,重重有赏,倘有虚假坦白,我晓得了,致你死地!”那府尹威令素严,公人怎敢有违?密地尾了吴氏走去。只见吴氏出门数步,就有个羽士接着,问道:“事如何了?”吴氏笑嘻嘻的道:“事完了。只要你替我买具棺材,明日领尸。”羽士听得,鼓掌道:“好了!好了!棺材不打紧,明日我自着人抬到府前来。”两人做一起,说谈笑笑去了。公人却认得此人是西山观羽士,密将此话细细报与李府尹。李府尹道:“果有此事。可知要杀亲子,略无爱惜。可爱!可爱!”就写一纸付公人道:“明日妇人进衙门,我喝叫:‘抬棺木来!’此时可拆开,看了行事!”
那轿走得快,达生终是年纪小,赶不上,又肚里要出恭,贰内心道:“前面不过家去的路,料无别事,也不必跟从得。”就住在前面了。也是合当有事,只见道童太素在前面走将来,吴氏轿中瞥见了,问轿夫道:“我家小官人在前面么?”轿夫道:“跟不上,另有背面,望去不见,”吴氏大喜,便叫太素到轿边来,悄悄说道:“彻夜我用计遣开了我家小孽畜,是需求你师父来筹议一件大事则个。”太素道:“师父吃惊多次,不敢进大娘的门了。”吴氏道:“如果如此,彻夜且不要进门,只在门外,以抛砖为号,我出来门边相会说话了,再看风景进门,万无一失。”又与太素丢个眼色。太素眼中出火,恨不得就在草地里做半点儿事,只碍着轿夫。吴氏又附耳叮咛道:“你夜间也来,管你有好处。”太素颠头耸脑的去了。
次日升堂,吴氏起首出去,禀道:“昨承爷爷分付,棺木已备,来领不孝子尸首。”府尹道:“你儿子昨夜已打死了。”吴氏毫无戚客,叩首道:“多谢爷爷做主!”府尹道:“快抬棺木出去!”公人闻声此句,赶紧拆开昨日所封之帖一看,乃是朱票,写道:“立拿吴氏奸夫,系羽士看抬棺者,不得放脱!”那公人是昨日熟谙的,那边肯差?亦且知观指导杠棺的,正在那边点手画脚时节,公人就一把擒住了,把朱笔帖与他看。知观挣扎不得,只得随来见了府尹。府尹道:“你是羽士,何故与人买棺材,又替他雇人扛抬?”知观一时赖不得,只得说道:“那妇人是小道姑舅兄妹,央涣小道,以是帮他。”府尹道:“亏了你是娘舅,以是帮他杀外甥。”知观道:“这是他家的事,与小道无干。”府尹道:“既是亲戚,他告状时你却补救不得?取棺木时你就帮衬不足。却不是你有奸与谋的?这主子死不足辜!”喝教取夹棍来夹起,酷刑鞭挞,要他招出真相。知观熬不得,一一招了。府尹取了亲笔划供,供称是“西山观知观黄妙修,因奸唆杀是实。”吴氏在庭下看了,只叫得苦。府尹随叫:“取犯人!”把刘达生放将出来。